【瓶邪】闲事二三
福建开春早,不比夏天潮闷,这个时候特别舒朗。来雨村之后人事都闲下来,越发喜欢这样的日子和阳光。小花上午发微信说北京还在过冬,莫名暗喜了一会,存款虽比不过他,这儿的暖春却是略胜一筹。我让解老板有空就来喜来眠照顾兄弟生意,南方春天养人,温润,他不肯,说我这是赚他的钱来还他的钱,没意思。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多劝,说到底小花其实比我会生活。而且非要比的话,胖子才是会打点日子的人,每天去镇上采买,给客人烧菜,晚上和我们一起泡脚,虽然简单却燃着充实丰盈的烟火气。这和小哥带给我的感觉不一样,胖子像看破红尘还乐意留在红尘度化世人的僧人。我和他待久了也慢慢从过去脱离出来,真正落到地上生活。
我想多向胖大师学习,起了个大早去看胖子开张。他很惊讶,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他藏在地板下的雷管,让我放心,一家人不炸一家人。我不做理会,今天不是来和他吵嘴的,拉来一张凳子守在厨房门口,示意他继续。胖子显然不理解我今天又在抽什么风,淘米锅都翻了两回。后来他终于忍不了了,让我没事就去把房顶晾的咸菜收起来。
梯子架到一半,上面突然炸起什么动响,那时还没看清,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将五米的竹梯子向前猛一横扫,瞬间把那几个掉下来的不明物体拍得稀碎。
第一反应是黑瞎子看到应该会很欣慰,他的徒弟一身好本事丝毫不减当年。
胖子正端着蒸笼踏进来,目瞪口呆:“你他娘的跟咸菜什么仇?”
我也愣了半晌,没想到房顶的菜会搞突然袭击,有些尴尬地将梯子重新搭好:“小花教的。”
“他怕你闲出病?”
“是啊。”我提了提声,想转移话题。目光转向那些可怜的菜叶子,“你说,刚才风也不大,这菜怎么自己掉了?”
胖子哐一声把蒸格垒好,骂骂咧咧去提扫把。
“天真,你就不是个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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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
门口传来熟悉的摩托车声响。昨晚镇上水泥厂老板打电话说临时要去外地耽搁两月,我们的沙不急用就等他回来再搬。但喜来眠的水池马上要动工,那批货只好大晚上去点。我和胖子熬不住夜,小哥很自觉地去借了村长的摩托车上街。
霜露浓重,应该是才处理完回来。
我到门口接东西,让他先进去吃饭,转身却发现这人衣角沾了很多泥点子。
“小哥。”
他停下来看我。
“那边怎么说?沙子开公路运来?”
“嗯。”
“那我去村口接。”
他点点头,径直回了屋。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
水泥厂的人来得很快,看起来乡村公路的修建颇有成效。伙计也都麻利,是一次非常愉快的交易。
走的时候我给司机递烟,“辛苦了师傅,回去也走大路吧,不早了走那边安全点。”
他爽快地接过去直接点上了,动作十分娴熟,应该是个老烟枪。说话也一股子辣味,拍着我肩道,“以前开重卡跑夜路跑惯了,来的时候老路也不算难走,图个近便!谢谢小兄弟的黄鹤楼。”又嘬了几口烟就载着几个伙计风风火火回去了。
我觉得这人挺不错,爽快。
又转念一想,他娘的闷油瓶不就跟我撒谎了吗!师傅明明没开新路!
我突想到他衣服上溅到的泥,也变得十分可疑。于是我趁他打水的空隙提了把扫帚装作要打扫卫生的样子溜进了他房间。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门刚开就看到闷油瓶的床上正躺着只脏兮兮的猫。那猫也不知道是不是掉田埂底下了,一副出淤泥而全然的倒霉样,人猫相望,喵喵直叫。
我们家是祖传的养狗世家,猫对我来说并不具有多大的吸引力。而且这小畜生始终有些反骨在身上,不像狗那么实在,所以近些年我和猫并没有什么接触。而闷油瓶这样的神仙更是无法让人将他和凡间毛绒绒的宠物联系起来,床上这只小丑猫出现得很是突兀。
“吴邪。”
大张哥回来了!我做了亏心事一般差点跳起来,连忙转身陪笑以缓尴尬。
“在呢小哥。”
他偏了偏头,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似是瞧见了那小畜生正在后边闹腾,我总觉得他笑了。
上次见他笑是什么时候了?我心里莫名涌起一阵说不明的意味:“这猫……怎么回事?”
“路上捡的。”
“……不早说。”
我突然不想问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和胖子,我猛然意识到,他似乎正真正在过他自己的人生了。闷油瓶现在养鸡,种菜,或者悄悄带只猫回来都是他平缓自在的选择,是他自己生命旅途的丰盈。我和胖子能陪伴他度过这样的岁月,何其有幸。不必追问他背后的理由。
晚上小哥拿自来水管给猫冲了个澡,秋夜凉的,他的确高估了喵星人的抗冻能力,胖子抱着毯子出来救猫的时候直呼天地良心。
好,我宣布,小哥成为我们村新一代虐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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